上海齐白石书画院院长少白汤发周分享唐醉

二〇一九年四月八日是金石学家、书法篆刻家唐醉石先生(一八八五——一九六九)逝世五十周年纪念日。

刻印中的唐醉石

唐醉石一九〇四年参与创立西泠印社。史料记载，他参与了创建工作，是西泠印社实际创始人之一；作为浙派新军、浙派中兴健将，对继承、发扬和出新浙派印风有杰出贡献。

唐醉石一九一八年至一九四〇年供职于北京北洋政府印铸局、南京政府印铸局，一九二八年与王福庵同篆“中华民国之玺”“荣典之玺”，将浙派印风的意韵融入国玺。“曾掌印曹”是其他印艺大家所不具备的特别经历。后应马衡之邀任故宫博物院顾问，进一步扩展了其作为金石学家在文物鉴定主专业方面的视野。

一九五一年以后，他供职于湖北省文管会、湖北省文史馆，为湖北省文物保护事业和文物鉴定事业作出了杰出贡献。一九六一年，唐醉石在武汉创立东湖印社，为湖北省书法篆刻的发展作出了贡献。

唐醉石旧影

纵观唐醉石先生从艺轨迹，其对书法篆刻艺术领域的研究几倾毕生精力，而对篆刻艺术致力尤为精深。

唐醉石书法篆刻艺术风格的成因是多方面的：其一，“经学世家”的家学渊源，是唐醉石人文学养深厚、艺术功底扎实、人格品质高尚的根本，其书法受外祖父李辅耀的影响最多；其二，西泠同道间的交互影响，使他精于浙派，谙熟于“南派”印风。北上执掌印曹期间，又熟识了“北派”印风；其三，唐醉石取精去芜，融南北风格为己用，寓写意精神于精微，开创了浙派新风。“合南北手为唐型”是唐醉石先生对自己书法篆刻艺术风格的自我写照。

一　厚朴、典雅、法度精严的书风

唐醉石少年(七岁)失怙，十三岁随母亲投依宦游浙杭的外祖父李辅耀(一八四八——一九一六)。李辅耀不仅为官清正，且精通书画篆刻。唐醉石从一八九九年十月到一九一二年五月旅浙期间，一直在李辅耀身边。辛亥鼎革后，李辅耀于一九一三年七月返回长沙芋园。其间，唐醉石往来于唐氏祖居桐荫堂与李氏花园芋园之间，直至一九一六年夏李辅耀去世。自此，唐醉石离开家乡长沙，北上北京，开始寻求新的生活。

唐醉石题《娉花媚竹馆宋词集联》

从一八九九年十月到一九一六年七月的近十七年里，李辅耀成为唐醉石成长、成材最重要的引路人。尤其是前十三年在浙杭期间，李辅耀给予了唐醉石极好的学习条件，李辅耀收藏宏富，经书典籍、秦汉钟鼎碑碣拓本，一任唐醉石饱览学习。唐醉石楷书除了谙熟颜、柳、欧诸家碑帖，也不忘对魏唐墓志的研习，且对唐楷中有个性的碑帖亦悉心观照。例如，李辅耀在一九〇三年十一月四日的日记中记载：“……寄蒲孙一书，并《道因碑》一部，‘蒲佣’所作小印一方，以其近号‘蒲生’，不如‘蒲佣’之雅致，故以此旧藏与之……”《道因碑》即欧阳通《道因法师碑》，欧阳通系欧阳询之子，其书“森若武库矛戟”笔力劲险，其法未必亚于其父。李辅耀这则日记还透露给我们一个“意外”：唐醉石有字“蒲佣”，而之前原为“蒲生”。正是外祖父的评荐，使唐醉石自此定字“蒲佣”。这是唐醉石字“蒲佣”的准确出处，排除了有文因以王福庵有字“印佣”，而据二人之号均有“佣”而产生二人是否同师从某名宿的猜测。一九〇三年唐醉石尚未结识王福庵，而王福庵印谱载“罗刹江民”印款曰：“丁酉三月印佣自作”，说明王福庵至晚在一八九七年已号“印佣”。唐、王二人字中虽同有“佣”者，而二者并无干系。一九〇四年夏，唐醉石与王福庵结交于西泠，正是西泠印社创建之时。自此，谱写了篆刻史上王、唐几十年金石情缘的美好佳话。

唐醉石节临《张骞碑》

从唐醉石“丁亥”和“戊子”的作品可以感觉到其扎实的楷书功力。

唐醉石对汉碑研习深广，除了遍临《史晨碑》《礼器碑》《张迁碑》《封龙山颂》等汉隶名碑外，六十岁以后对一些较冷僻的汉碑如《柳敏碑》《陈寔碑》等还在临摹研究。因由外祖父祖上与何绍基之间的情缘，李辅耀于光绪元年(一八七五)进京备考，参加庆贺光绪皇帝登基而举行的恩科考试时住在何绍基家。祖孙二人均对何绍基的隶书情有独钟而有所承接，从唐醉石临何绍基《焦氏易林》可窥见一斑。唐醉石广临博取，使其隶书终具有自家面目而成为自己的主打书体，其主捺笔厚重、沉着、古朴、典雅的特点，在湖北地区同时期的同道中有着广泛的影响。其实，李辅耀向唐醉石荐举临习欧阳通《道因法师碑》亦受何绍基影响，近代学人马宗霍在《霋岳楼笔谈》中曾有“道州早岁楷书宗兰台《道因碑》”之叙，何绍基曾着力于《道因法师碑》笔意融入颜书的探索。

唐醉石　集句对联文稿

通过唐醉石不同年龄段的隶书作品，可以看到其风格也在不断调整变化之中，然而，从特点演变的轨迹可以看出他对汉隶精髓的始终坚持。“辛巳”(一九四一)作品保有李辅耀隶书的特点；“丁亥”(一九四七)作品流露有西泠同道间的影响；“丙午”(一九六六)作品典雅而不失厚重，严谨而愈寓雄强。

一九六三年(“癸卯”)，笔者得翁方纲隶书帖，翁氏对某些偏旁部首笔画的夸张表现引起我的留意，于是我带至唐醉石先生处求教。唐老嘱咐我坚守汉碑，避清人之习气者，并且为我示范。今天再看唐老此书，字数虽然不多，却字字汉隶味道十足。五十五年前的一幕犹如还在眼前。

唐醉石　题定和老人书隶体扇

唐醉石不但精于楷隶，作为篆刻家更加着力于对篆书的研究，尤其是对钟鼎彝器铭文的研究。从早年受李辅耀耳提面命，到在故宫博物院鉴定、整理文物，早已练就了唐醉石的眼界和本领。

唐醉石课徒示范《离骚》篇首收录于：唐醉石治印选集

《唐醉石治印选集》里记载了从所能见到为数不多的唐醉石金文书法，如临“师□鼎”“令彝”“师兑簋”“白懋父簋”“小克鼎”等，以及临杨沂孙《在昔篇》小篆书法选，可以看到作为西泠印社中人保有的篆书严谨中正的书风。

二　章法严谨、篆法古拙、刀法苍莽中孕育的印风

唐醉石治印具有高古、清逸而雄强的特点，与其书法风格一致。综观其古玺、汉印、细朱文印之印貌，无一不合古法，却又不囿于古法而时出新意。

唐醉石　印章边款文稿　

唐醉石拟古玺印制之朱文印，如“醉石写吉金文字”“醉石吉金文字”“家在洞庭衡岳间”“天与多情不自由”“鲁盟考订金石文字”等；白文印，如“唐醉石吉金文字之玺”“以古自华之徒”“以写吾意”“虎贲中郎”“勤有堂”等；甚至对不易处理的椭圆形印，如“时得一二遗八九”“越教人知重”亦构思精妙。这类拟周秦古玺形制在唐醉石所刻私印中似乎信手拈来而应用得得心应手。殊不知，其中凝聚了唐醉石多少心血和汗水。钟鼎文吉语印和私印成为唐醉石作品宝库中绚丽多彩的奇葩。

唐醉石　录恽寿平诗　

唐醉石拟汉印是其篆刻创作发源的基础，其遗貌取神，深得汉铜印之精髓。唐醉石刻印大刀阔斧，铮铮筋骨含于线质的写意风格，一扫浙派晚期出现的板滞程序，为浙派带入清新的面目，无怪乎被誉为浙派振兴新军的健将。例如“唐源邺李侯印”“屈迹泥涂”“吾腕有鬼吾眼有神”“瘦于黄鹄淡于鸥”等。唐醉石刻汉白文私印不计其数，而集谱者，如《永嘉集》中四十九方白文仿汉印，方方大气精彩。如同集谱《急就章》，是唐醉石留下的为数不多印谱中极珍贵者。

唐醉石未镂垂德八言联

唐醉石仅存的论文《治印浅说》中，对刀法论述十分精准完整。一九六三年前后，我从画报上得到一组还原度极佳的齐白石印蜕，白石先生纵横发势、奇肆跌宕的单刀印风使我顿生欢喜心，即带至醉石先生处求教。唐老看后嘱我：不可学，会学坏手。有文误认为醉石先生“有门户之见，难免偏执”。其实，他在告戒学子，不解古今、未得秦汉印扎实基础之前，一味学齐，只会步入浮浅。君不见，诸多学齐者坠形似之末节，一辈子未入齐印堂奥。五十五年前，我曾尝用单刀刻了第一方单刀印“千古一帝”。至今，我刻印依然喜用单刀崩刻线条边痕的表现手法。

唐醉石书寄聪儿

唐醉石刻细朱文印一如其“写”的风格，绝无甜俗之相。如“休景斋”“醉翁”“少孤为客早”“心慕手追”“今希古则然”等，而从“十七翁”“拙翁”“牛翁”等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刻“政治工作第一”，行刀轻重徐疾相生，线条细而不“细”，寓千钧之力于毫厘之间。

唐醉石　节临《校官碑》

唐醉石篆法极重用字，这与他厚实的文字学功底分不开。因此在他的印作中，小篆朔源有据，钟鼎合于法度，甚至在结字中融金文法度于小篆时新意四溢。而字法的变化又通常与章法相伴，例如“瘦于黄鹄淡于鸥”中的两个“鸟”部的左右安排与减笔画；“长沙”中“水”部的避密处理；“辞修”中三撇的巧妙安排。“刘”左右部首拉开允中部大块留白的大胆构思；“印匠”的上下留红与字法相配恰倒好处；“蔡木孙”“与黄易同字”字法大胆错落而险绝之态顿生。这些无不透露着唐醉石用篆与章法结合的智慧。

唐醉石　临杨濠叟《在昔篇》

唐醉石　抄《在昔篇》尾跋

唐醉石　致达明家书一之一

唐醉石课徒示范散页　

唐醉石　录毛泽东词《游泳·水调歌头》97cm×35cm　

唐醉石居家忧国五言联　65cm×21cm×2

（本文图片素材源于齐白石传人书画网）

（图文/少白公子）

注：以上图文节选自讲座《少白公子趣说中国画事》主讲人：汤发周

庚子年发布于华东齐白石文化艺术交流中心（上海分中心）

上海齐白石书画院院长-少白汤发周分享：未落年款的齐白石写意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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