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鸿增真情清韵映平生我眼中的江苏省美术馆
康平先生是我十分敬重的画坛前辈。我们第一次相识是在年冬,那时我从北京来到江苏工作才几个月,受命和吴俊发先生一道赴黄海之滨的如东县了解国画创作活动,接待我们的便是时任县文化馆长的康平。在他的带领下,馆内5名美术干部齐心协力,通过办学习班、深入基层辅导等方式,培养出一批批业余美术创作人才。其时,沈启鹏、吴元奎、丛志远等已脱颖而出。康平如数家珍般地介绍情况,带着我们走家串户。人又特别谦逊、达观,谈到遭受冤屈,也只是一笑而过。此后,我又曾陪同《美术》杂志副主编李松涛先生再去如东。这次康平带我们参观花丰四大队美术组,又专程去新窑乡拜访农民画家曹长玉。两次如东之行,我深深感受到他那全身心投入的工作热忱。年江苏省美术馆恢复建制,举办了如东县群众美术作品展览。年康平调任南通书法国画研究院院长,又挑起了抓好专业创作的重担。生活与传统,是提高创作水平的两翼。他多次带领画家们到海边渔港写生,又曾去大西北考察西安名胜、敦煌莫高窟、新疆吐鲁番。画家们成果累累,先后在南通、南京、福州、上海、北京等地举办院展。南通书画院在全省乃至全国知名度的拓展,康平功不可没。我之所以对康平先生特别敬重,还由于他是我直接意义上的前辈。江苏省美术馆的前身是年建成的“国立美术陈列馆”,但却没有留下一件艺术藏品。年康平被派筹建省民间工艺美术陈列室,年6月正式定名为江苏省美术陈列馆,是中国第一座省级美术馆。康平作为首任馆长,目光开阔,思路明晰,确定远景规划是向艺术博物馆发展。在他主持工作的四年间,馆藏作品从无到有,从少到多,仅明清以来书画名家作品,就达五百余件,为国家积累了宝贵的艺术财富。还举办了多个画种的首届省级美展。在那一度民族虚无主义泛滥的年代,他却主办了《宋元明清绘画展览》《齐白石黄宾虹徐悲鸿遗作展》等一系列中国画展,并结合开展学术研讨活动。创业时期的工作实绩,为此后美术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尽管年年底他蒙冤下放原籍如东,但历史没有忘记他。他的那段创业史,已成为我们馆史撰写的重要篇章。尤其需要指出,康平早在五十年代就能明确美术馆不仅是举办临时性展览,而且具有收藏、研究、陈列功能,这认识比国内同行要早了许多年。可以说,康平先生忠于艺术事业的敬业精神和淡泊个人名利的奉献精神,构成了他的人格魅力。康平先生的绘画艺术是他人格的映照。出生于如东农村的康平,自幼喜爱书画,十几岁时就常为乡邻们绘制中堂、条幅。年新四军东进,他开始用字画宣传抗日救国。解放战争时期则宣传土改和对敌斗争,曾任《支前画报》主编。配合渡江战役,创作有《扬子江上英雄船》《庆祝南京解放》等,以勾勒法刻画形象,朴质而生动。新中国成立之初,康平在繁忙的领导工作之余,挤出时间从事中国画人物画创作,《牧童会》《美丽的苏联花布》等为五十年代之作。如何用传统笔墨反映现实生活,是当时国画界面临的焦点问题,江苏画坛尤重探索。这幅人物画中浓郁的生活气息和协调的运笔设色,与当时亚明、魏紫熙等画家的人物画作品大体相当,代表了那一时代江苏人物画的整体水平。可以设想,不是人生坎坷迫使他中断探索,他在人物画创作上当会更为精进。康平再度拿起画笔是在八十年代离休之后,他捡起了阔别多年的花鸟画,但他不甘心于重复前人固有的模式。人生历程和人格特征决定了他的艺术取向。他追求一种审美的共通性,希望能为社会上不同层次的人们所理解欣赏。于平和中藏内蕴,于清逸中见精神,是他花鸟画的总体面貌,具体可概括为以下三点。特征之一是独到的审美视角和田园情趣。历代花鸟画家对不同花鸟动植物的“寓兴”和象征意义,通过历史积淀,已形成五套规范化的类型,如:牡丹、孔雀的“富贵”,梅竹鹭雁的“幽闲”,鹤的“轩昂”,鹰的“搏击”,杨柳的“扶疏风流”,松柏的“岁寒磊落”等等。其间有着值得借鉴的审美经验,但也可能成为束缚画家想象力和创造力的框框。如何从现实生活中提炼新的花鸟内涵,令许多画家颇感踌躇。康平却从农村生活中获得了新的创作灵感,将一些看似平凡的自然场景和自然物象,提升为富于人文内涵的艺术意象,而且往往表现出淳朴、天真、诙谐的艺术品格。芋头、喜鹊、麻雀等为乡间常见,在康平笔下却别具新意。《新芋茁壮》在肥润的芋叶旁,画双鸟立于石碾上作“二重唱”,平添农家乐趣,有如民歌般清新,《报喜图》中欢叫的喜鹊不是登于梅枝,而是站在成堆的红砖上,多了一层向构建新居的主人道喜之意。《一段秋光》菊花盛开,几只调皮的麻雀农家筛匾中嬉戏啄食,渗透出一股祥和、温馨的美。其他如画鸡、鸭、鱼、牛等多新颖之趣,《拾遗》《牛背宴》尤见奇思。画家情之所系,有时喷薄而出。《群鹊逐鹞图》画一群喜鹊为保护幼雏,奋飞腾扑,只逼得鹞鹰垂首,落羽飘零。这种人格化手法,充分表现了人性美中疾恶如仇的真性情。特色之二是艺术语言格调清逸,韵致温雅。康平为人正直、温厚,在艺术语言上自然地倾向笔墨清疏淡雅的“小写意”,没有大刀阔斧式的纵横挥洒,也没有五彩缤纷式的精雕细刻,而是在灵动的线面穿插和变化的墨色渲染中,不动声色地展示他的艺术个性。他尤其爱画鸡雏,这些可爱的小生命在他的笔下,总是那么玲珑娇小、活泼天真,犹如顽皮的儿童,它们时而在迎春花下漫步(《春雏》);时而在柳条下嬉戏(《柳下集戏》);羽毛柔软光润,姿态娇憨可掬。而作为映衬的树木枝干则笔墨苍劲,骨力坚挺,形成刚柔、轻重、浓淡、干湿的对比,越发增添韵味。他画竹,以行书笔意入画,劲健清俊。其《花竹恋》将风霜之竹与缠绕的牵牛花奇妙组合,墨与色、线与面,刚柔相互映衬。此景虽来自生活中所见,却凝聚了画家艺术意匠。用笔墨创造清远寥廓的意境,以省美术馆收藏的《夜半惊栖禽》《啄木鸟颂》为代表。前者墨色浓淡虚实渲染出朦胧夜色,其间树木、河水、坡岸依稀可辨,万籁俱寂中,一行白鹭飞越而过,使境界更为清远。后者特写老树一截,染干、勾花、点叶、气韵雄浑,一只小小的啄木鸟正在啄食害虫,一片幽静中如闻啄木之声,不事张扬的韵致格外耐人寻味。特色之三是诗文书画互补,相得益彰。康平发挥传统文化素养之长,不时将画中未尽之意题上诗文,使时间艺术与空间艺术两相结合,以拓宽欣赏者的审美愉悦,增加作品的耐读性。《秃鹰》本为常见题材,他题诗:“朝吸南山云,暮浴北海水,展翅鼓长风,一举九万里。”令人联想到庄子《逍遥游》中的鲲鹏。“水落食出”,一字之易,顿增风趣。他画《秋色》,写菊花数丛,题上“宁可抱花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画田间稻草人,被群雀识破,飞登其身,题诗:“遥观威风汉,近看似惰农,仔细再端详,衣内草芥成。”于诙谐中寓哲理,有“扬州八怪”遗风。事实证明,民族传统的“诗画”形成在当代依然具有生命力,关键在于画家如何运用。综上所述,康平先生以真情作画,故感人心肺;以人格融化,故清韵盎然;以乡土气息和构思新巧见长,故独具风采;以文人笔墨和民间情趣兼取,故雅俗共赏。先生有言:“葵萼有心终向日,柳花无力且随风。这条路我将坚定地走下去。”祝愿先生艺事精进,艺树长青。(作者生前系中国美术家协会理论委员会副主任、江苏省美术馆副馆长)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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